朱佩霞心情愉悅地開着車,嘴角溢出笑容、哼着歌。這是數個月難得一次和好友們的聚會,她恨不得插上翅膀。
她是最先到達的,向餐廳老闆、侍應生打了招呼,熟悉地走進預先訂好的房內。湛藍的牆紙、白色的地毯、原始木製的桌子,吃的是餐廳老闆走訪各地在途中學習的料理。早在一星期前,她已通過電話預定了老闆最新推出的烤香料牛肋排。
林麗詩、羅玉媚也到了。她們都是朱佩霞的童年玩伴、同班同學。只是朱佩霞家庭環境不好,喪父後不忍心看見母親獨自靠一份幫傭工作支撐。她是長女,還有兩個弟弟和兩個妹妹,所以中學念沒幾天就自動退學當起髮型屋的學徒。她是這樣計劃的,髮型屋的老闆娘供吃供住,尚有少許零用錢讓她帶回家作家用,自己也可以學習一門手藝。
她有天份,人也夠勤勞,所以很快地從最初的基本洗髮、吹髪、染髪到燙髪、剪髪。她是幸運的,遇上這個親切大方的老闆娘,毫不保留地將功夫教導於她。得知她家庭狀況後,還主動調漲薪金。而她所能回報的就是更加賣力地工作,每天放工後主動留下將店面收拾乾淨。洗髮液和燙髪的藥水都令她的手又紅又腫,脫皮流血更是常有的事。她總是不吭一聲,把工作做好。對她來說,只要不需挨餓、失業,都是上天賜給她的福氣。
兩位好朋友林麗詩和羅玉媚沒有因為她輟學而疏遠,反而主動幫忙。偶爾帶些好吃的給她家人,教她的弟妹功課。也在公眾假期時,約她一同聚會。對於好友的援手,她深深感激。所以只要她們需要理髪,她總會在放工後免費替她那兩位好友剪髮。她笑說,這是我唯一可以為妳們做的。
三位中年婦女聚在一起,彷彿回到從前少女的時代。大家談談笑笑、吃吃喝喝,好不快活。只是大家都能從朱佩霞眼中看到掩蓋不了的疲憊和哀傷。"唉⋯⋯"一聲長長的嘆息。林麗詩和羅玉媚交換了個眼神,她們都知道朱佩霞受的委屈,只是好友的家事總不能插手吧,她們能做的就是多和她聚會、開解她。
曾經,朱佩霞覺得自己嫁得不錯。是這樣相識的,丈夫陳自剛隨着幾位好友到髮型屋理髮。起先她不以為意,這個動不動就臉紅的大男生每次都在朋友的起鬨下指定要她為他理髮。有一次她替他洗髮時不小心將水壓調大了,將他的衣領後弄至全濕透,在替他吹乾時,發現他全身僵硬、臉龐紅至耳根,她不禁為之失笑,有種微妙的感覺在心中流過。
大半年後,他開始鼓起勇氣提出約會,她欣然接受。他舉止斯文大方、說話溫柔,不是不心動的。他們正式交往兩年後,她嫁了,那一年她二十歲。男方家世和人品都不錯,母親倍感欣慰。他出生中上家庭、學歷良好,她總覺得能嫁給他是老天的眷顧。
嫁進陳家後,她不必外出工作了。雖然家裡有一位幫傭,她還是在家務事儘量做足。家翁早逝,留下數目不少的遺產,丈夫承繼家翁的傢俱店,和婆婆生活無憂。儘管還未有小孩,今後專心相夫教子侍候婆婆的日子已是她心中的藍圖。
逐漸地,幸福似乎有些遙遠。婆婆不好相處,這是她婚後發現的第一件事。婆婆覺得她搶走了自剛。她體諒他們母子相守多年的互相依靠,對於婆婆無理取鬧的找麻煩,她一直諒解的。"地上黏黏的,阿霞,趕緊抹去!"這是她在今早抹了三次地後,婆婆繼續的投訴。就算在丈夫面前,"阿霞,湯冷了,快拿去熱一熱。""我突然想吃阿土伯賣的黃梨,妳給我買去。"幾經來回,晚飯也吃不成了。丈夫不當一回事,她也不好說些什麼。
三年後,她誕下女兒。婆婆有失望過也有給臉色她看。畢竟是自己的孫女,婆婆還是疼愛小孩的。後來,婆婆失去了耐性,已經不顧人前人後地埋怨她不能生下兒子為陳家繼後香燈。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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